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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楚路】Become Human（三）

底特律au  刑警楚×仿生人路

（三）

  路明非端坐在审讯室中，静静地垂着头，瘦削的下巴隐没于张牙舞爪般翘起的衣领中。由于刚才的缠斗，他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。

  审讯室中弥漫着一股干涩而阴冷的铁锈气味，不安的空气因子小爪子似的搔着路明非的“心”，他不安地扭了扭身体，同时小心翼翼地试着活动手腕，双手被牢牢束缚在手铐里的感受实在不怎么好；然而在触碰到手铐的一瞬间，手腕部的皮肤迅速染上银色，路明非猛地倒吸一口凉气，感受到一阵十分尖锐的刺痛。

  “喂，老实点！”

  正对路明非的特警全副武装，没好气地冲他吼道；在黑洞洞的枪口的威逼之下，路明非暗暗叹了口气，十分认怂地低下了头。

  “那仿生人杀了人！模控生命有什么权利带它走？”

  楚子航的声音透出丝丝愠怒，他眉头紧蹙，金黄色的眼眸如今暗得可怕。他没想到模控生命那帮家伙消息会这么灵通。

  “容我再提醒你一遍，仿生人不会杀人！你能不能不要天天盼着那些塑料玩意儿出毛病？”

  年过半百的警局局长正全无形象地瘫坐在沙发里，叼着一截早已熄灭的烟蒂含糊不清的反击；弗拉梅尔烦躁地捏了捏眉心，他实在拿楚子航没办法，天知道他为什么就是和机器过不去。

  “可它自己亲口承认了人就是它杀的。”楚子航不依不饶。

  “就算是这样，归根结底它也是模控生命的财产，我们不能横加干涉。”

  “但是……”

    “我想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。”弗拉梅尔毫不留情地打断楚子航，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，从沙发上艰难起身，他可不打算再跟这个顽固分子纠缠下去。

  “起码让我进去和他谈谈。”楚子航跨步上前，堵住了弗拉梅尔的去路。

  “已经和检察官谈过了，在赫尔佐格和他的律师来之前没人能进那个房间。”

 
  “先生们，能否让我说几句？”一直坐在一旁的苏茜终于发话了。

  一边说着，她一边踩着高跟鞋踱到窗边，抬手拉开了厚重的绒布窗帘；透过斑驳的窗户依稀可见远处泛着灰色的天空，要下雨了……

  一直争执不休的两人终于安静了片刻。

  “作为医师我想我需要对他的伤口做一些必要的处理。”苏茜隔着透视玻璃戳了戳里面的路明非，后者的右侧脸颊布满了细密的划痕，里层的线路隐约可见；头上的LED灯环也呈现出不稳定的黄色。

  “天呐，猫挠的都比这严重！再说有那么多仿生人还缺胳臂断腿儿的瘫在那，你倒有闲心去给房间里那个换零件？！”

  弗拉梅尔发出见了鬼似的嚎叫，他努力控制住让自己不要破口大骂。

  “如果你说的是乔纳森他们的话，那大可不必担心，替换组件已经安置好了。”苏茜无谓地耸了耸肩，接着补充说道：“没花警局一分钱。”

  “天呐……”弗拉梅尔头痛的地捂着额角，“他们明明都长得一样，你竟然还给它们起了名字？”

  苏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，她跟这个不靠谱的老头子一向没什么共同话题。

  “你可不想模控生命看到属于他们的东西在这一副受了虐待的样子吧？而且他需要安抚，压力值突破百分之百可是会触发自毁的。”她继续说道。

  “说实话那些家伙不会在意这个，反正他也要被销毁。”无奈的警局局长还未将话说出口，便对上楚子航和苏茜两人灼灼的目光，犹如芒刺在背。

  “好吧好吧！”弗拉梅尔挫败地摊了摊手，“总不能让他现在就爆炸了。”他朝苏茜扬了扬下巴，示意她可以进去了。

  “楚子航你给我呆着别动！”他狠狠剜了一眼也想混进去的楚子航。

  “苏茜，二十二岁，仿生人医师，入职编号2035021915……”，路明非敏锐地扫描出了来人的基本信息。

  他依旧垂着头，一言不发，微长的额发下垂半遮住棕色的眼眸。

  椅子拖拉的声音打破了室内弥漫着的尴尬气氛，苏茜没有坐在长桌对面，反而紧挨着坐在路明非的身旁。
 
    路明非没法对近在咫尺的这个人类视而不见，也或许因为他本身就是好奇心很强的型号。他抬眼小心翼翼地偷瞥苏茜，却发现后者正饶有兴趣的地盯着他，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0.02秒。

  他慌乱地低下头，额角的灯环闪了闪。

     “嘿，你还好吗？”苏茜经过了好一番斟酌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。

  路明非抵触地偏过头去，拒绝给苏茜这个面子。

  苏茜怔了一下，但随即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微笑。

  “你叫路明非是吗？”

  作为一名优秀的医师，她一向对仿生人很有耐心。

  听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，路明非才稍稍有了反应，他不喜欢人类叫他塑料块什么的……

  “是的。”他瞟了一眼苏茜，旋即目光逃也似的又回到了地上。

  “路明非，我的名字是苏茜，我是来帮你处理伤口的医生。”，苏茜冲路明非狡黠地眨了眨眼，“刚刚他伤到了你，我替他向你道歉。”她用十分真诚的语气说道。

  路明非知道“他”指的是谁，那个一直和他过不去的可恶警察；他没吱声，一直紧扣的指节透出淡淡的青色。
 

  苏茜再次试探着伸出手，路明非还是明显瑟缩了一下；见他没有彻底躲开，苏茜才小心翼翼的地抚上他的侧脸。

  细碎的伤口边缘有略微焦糊的痕迹，随着路明非的呼吸依稀可见内部闪烁的蓝光。

  苏茜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罐喷雾，“放轻松，我不会伤害你的……”说着，她倾身向前。

  特制的喷雾可以快速修复仿生人的皮肤表层，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路明非局促地偏着头，力避开苏茜的视线。

  “好了。”

  只一会儿功夫，苏茜用指腹轻轻抚过脸颊恢复如新的皮肤，满意地扬了扬嘴角。

 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处理器大概是过热了，额角的LED灯环闪个不停。

  苏茜将路明非十分精彩的表情尽收眼底，“简直是不可思议。”她暗暗想到。尽管她也曾接触过所谓机器中的幽灵这一猜想，但她以为这只是天方夜谭，而如今面前的仿生人它似乎……

  “可以和我讲讲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？”

  苏茜沉思了片刻，缓缓开了口。

  路明非蓦地握紧了拳头，他略有迟疑地抬头看了看苏茜，目光游移不定的睃巡着，似乎在寻找什么答案……

  “我……”他张嘴却又闭上，深埋于脑海深处的记忆闸门缓缓开启。

  “他让我站着不动，还要我打开感知系统……”路明非断断续续地说道，“我照做了。”

  “然后 ……然后他就开始用棒球杆打我的身体。”

   “我觉得……很痛……很痛……可是他就是不停下来……”路明非一直低着头自顾自的说着，疼痛感仿佛重又回到了身上，他脑海中渐渐清晰的浮现出那个人在夜幕笼罩下魔鬼般的狰狞的脸。

  路明非抬起头直视着苏茜，眼睛里直射出惊惧的光，“然后…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，我控制不住我自己，”如同被附身的灵媒一般，路明非的的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，“我就……我就…………”

  决堤的灰暗记忆淹没了他，路明非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，他不是仿生人，更谈不上是人类；他紧盯着苏茜，试图找出答案，可在苏茜晶亮的眸子里只有自己那扭曲的、愚蠢的脸。

  路明非的眼神归于黯淡，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浅棕色。

  他不再说下去了。

  楚子航自始至终都静静站在透视玻璃前，目不转睛地盯着路明非，将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尽收眼底；他嘴唇紧抿，出神地冥想着。
 

  苏茜看着眼前的仿生人，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路明非的恐惧；但自己帮不了他，这一点苏茜心知肚明。

  她弯下腰，轻轻碰了一下路明非的肩膀，在后者瑟缩着想要躲开的时候苏茜不由分说地环抱住路明非的脖颈，“零，她会帮助你的。”苏茜以近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附在他耳边说道。

  路明非瞪大眼睛，这个动作令他猝不及防；他不知道所谓的零是谁，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……但眼前这个人类应该是在帮助自己吧，就连在他鼻尖萦绕的淡淡发香都很温柔。

  路明非茫然的盯着前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，尽管扬起嘴角的动作对他来说十分陌生；但人类都是这么做的，表示感谢，路明非这么想到。

  “啧啧，真是感人至深。”

  局长办公室内，赫尔佐格正饶有趣味地通过监控录像观看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
  楚子航笔直地站在一边，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，“想必您也听到了，这个仿生人承认是它杀了人，这件案子理应交由警局处理。”他说道。

  “谋杀罪名只有在双方都是人类的情况下才成立，我想你不会是在暗示这个仿生人其实是个人类吧？”

  赫尔佐格连看都不看楚子航，他只是轻蔑地扬了扬下巴，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。

  楚子航一下子被噎住了。

  “何况就算它杀了人，它也只是个机器，这件案子充其量只属于工业事故的范畴……既然是这样……”赫尔佐格顿了顿，用那双狭长的眼睛瞥了瞥楚子航，“出故障的机器理应由模控生命进行回收销毁处理。”

  完美的论调，在仿生人违法犯罪这片灰色地带，赫尔佐格作为模控生命的总裁，仿生人法律上的所有者，具有旁人难以质疑的发言权。

  楚子航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，他握紧了拳头，冲着背后的弗拉梅尔看了看，示意他说点儿什么。

  而后者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，回避了楚子航的视线。

  “好了各位，事已至此，我想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。”
  赫尔佐格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商业笑容，他抻了抻衣领，步履从容地走了出去。

  原本灰蒙蒙的天幕上如今翻滚着大片伤肿样的青黑色云块，阴冷的风嚣叫着横行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，夹杂着淡淡的咸腥气息。

  天际线渐渐归入无尽的黑暗之中。

  路明非在警员的押解下走出警局，在看到模控生命的仿生人运输车辆时，他就已经猜到了他的结局；路明非并不反抗，这根本是自杀行为。在目前戒备如此森严的情况下，逃生概率为0，数据分析系统是这么告诉他的。

  或许他该平静地接受即将到来的的死亡；又或许他该存有一丝希望，毕竟苏茜说有人会帮他……路明非不知道，现在的他只能任人宰割。
 

 楚子航依旧站在局长办公室中，他隔着巨大的落地窗居高临下地审视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。

  这根本是一个死局。

  路明非或许根本就是个异常仿生人，程序错乱导致了一系列不可预测的行为；机器就是机器，还会有什么别的可能呢？

  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么死钻牛角尖，对于仿生人的异常敏感让他变得有些神经质了。

  但是……

  一声闷雷突然炸响，那声音的源头似乎还被困在密密层层的浓云中，显得十分压抑而沉闷，像是将死者发出的最后一声怒号

  原本顺从地垂手站在原地的路明非听到，便循着声音抬头望去，好巧不巧，正好与楚子航的目光在空中相撞。

  路明非微微皱了皱眉，他灼灼的视线直射入楚子航眼中，他现在不害怕了。

  丝毫不回避的眼神仿佛是最锋利的刀刃，一刀一刀剜着楚子航的心头，越来越深，也越来越痛……

  说实话路明非挺羡慕楚子航的，这个警察似乎才是个仿生人吧？他默默想到。起码他不会被所谓冲动之类的情绪所影响，做出不可挽回的事，像自己一样。

  人类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的，他踏足了这个禁忌的圈子，再难脱出。

  路明非其实是有点后悔的，后悔他杀了人，后悔自己有了不一样的情绪，也后悔那天晚上没有逃得远远的。

  这样他就可以腐朽的活着，亦或是孤独的死去。

  运输车的闸门缓缓打开。

  自车内探出的机械臂自动连接位于后脑的传输系统，数据链接建立。紧接着自指尖开始，触感一寸寸流失，电子神经元连接断裂的噼啪声仿佛就在耳畔。

  顷刻间眼前的一切全都变成灰白的色块，雾蒙蒙的；路明非试图睁大眼睛看看清楚，但眼皮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，开始不受控制地阖上。

  路明非依旧固执地昂着下巴，一双眼睛牢牢钉住楚子航。

  阴沉的天幕终于被冲锋陷阵的将士们豁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，暴雨如同决堤般倾泻而下，雨点大滴大滴地扑向地面，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，发出急促的砰砰声。

  “它……他是不一样的。”

  楚子航几乎用尽全力砸向面前的玻璃，脆弱的指节发出咔咔的响声；然而巨大的钢化玻璃纹丝不动，只是发出细微的嗡鸣，像在讽刺，又像在嘲笑。

  机械臂终于折叠收回车内，路明非挂在机械臂末端，四肢轻微颤栗着，像是一片即将坠地的枯叶。
 
 
 
 

 

 
 
TBC

（被考试搞得焦头烂额，需要停更一段时间otz）